迷迭百里

＊Alpha伏黑惠xOmega五條悟

＊沒有好老師五條悟，只有差勁的五條悟

伏黑惠上了中學後，發現世界比他以為的更加複雜。

幼時感受不深的五條悟給予的恩惠，以及「咒術師」代表的意義，在年紀漸長，知曉更多後，成為巨大的結，一點一點地絞緊，直到將伏黑惠整個人捆在名為未來的柱子上，動彈不得。

沒有五條悟，他和津美紀不會有現在的生活。這並不是用「交易」就能簡單撇清的事。金錢是一回事，培育之恩又是一回事，即使帶有目的，五條悟也確實付出了時間心力來教導伏黑惠，更別提那些私人的好意了。每見一次五條悟，惠的這個認知就更加深一層。

五條悟付出這些，所求便是伏黑惠能成為與他並肩的咒術師。而咒術師是什麼？惠知道咒術師在祓除詛咒時，也會一併幫助普通人，這個「普通人」中，有作惡多端的惡人，也有惠不擅長應付的善人。而這兩種人，惠都不想幫。

那個模糊不清的咒術界也隨著伏黑惠的成長越來越清晰。五條悟開始帶他去認識一些咒術界的人，多半是高專的學生，也有和他相熟的咒術師。高專也開始請惠做一些調查情報、探查可疑地點之類的簡單工作。雖然尚未直接與咒靈對峙，但那個「未來」確實一步步地向惠逼近。

自己的未來已經被決定了。這個想法無時無刻不糾纏著他。當初確實是惠自己做出的選擇，現在則是開始償還的時刻，因此，惠沒有抱怨的資格。

有時候，惠會想，如果沒有五條悟，自己是不是仍然過著安穩的一般人生活？禪院家離他太遙遠，那個「交易」虛幻的不真實。也許五條悟在說謊，只是他要騙伏黑惠加入他那方的手段。

什麼「變強吧，強到不會被我拋下」，五條悟明明夠強了，哪需要什麼同伴？他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雖然惠上中學後調伏了其他式神，但每一次的訓練，不管是體術還是運用式神，惠仍只有挨打的份，甚至五條悟不還手，光靠閃避，都能讓惠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卻依舊碰不到，還要忍受那傢伙一直說：「惠，差一點！怎麼好像比之前更慢了，你是不是沒用全力？」

他也不喜歡放假時間被五條悟抓著到處跑，雖然有時見到這個人用誇張的方式唱著充滿時代感的歌，或是指著動物園裡的狼說：「惠，牠是不是和玉犬有點像？等下要不要去紀念品區買隻等身大娃娃？別擔心，最偉大的五條先生出錢。就床上一隻，門口再擺一隻吧。」那種一點都沒有平日無敵氣勢的傻氣模樣，會讓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彎，也能吃到不愧於價錢的美味食物，但這個人沒有其他人可找了嗎？為什麼老是來拉他去各種奇怪的地方。有天惠終於下定決心，用學校有事拒絕了五條悟。他還記得那時五條悟似乎有些錯愕，但仍是說「惠有事啊，那也沒辦法，好好和同學去玩吧。」就這樣放過了他。如此容易，反倒讓惠有些心虛。然而下次見到五條悟，他忍不住又找了類似的藉口。後來五條悟似乎也察覺到了，但依舊沒多說什麼，只是減少了假日找他的頻率。來找他時，惠沒拒絕，他就拉著人走；惠拒絕，他就哼著歌離開。

看著五條悟離開的背影，惠心裡其實有些愧疚讓對方白跑一趟，但他轉念一想，五條悟還有其他學生，沒關係的。

五條悟後來進入高專當了教師，讓他本就繁忙的生活更加忙碌。伏黑惠實在搞不清楚這人在想什麼。這麼喜歡培養人嗎？明明就是自我中心、輕浮、靜不下來，不喜歡受拘束的性子，對同輩和後輩都很隨興，喜歡逗弄人，他實在很難把跳脫的青年和學校那些古板嚴肅又虛偽的老師聯繫在一起。

學校的事更令惠煩躁。上那些義務教育課程時，惠會想自己為何還要讀這些東西，反正他的未來都定好了。如果他注定要埋骨在詛咒中，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假裝是個普通學生？同學也盡是些喧鬧又膚淺的笨蛋、仗勢欺人的笨蛋，還有懦弱不敢自己反擊的笨蛋，惠一點都不想和這些人待在一起。

無法紓解的鬱結讓伏黑惠開始頻繁和學校以及附近的不良少年打架――拜五條悟之賜，普通人無法在打鬥技巧上贏過他――卻屢屢招來津美紀的斥責。

「惠，你不是說不會再打架了嗎！」

又一次因為厭惡那些惡人的嘴臉，出手揍了他們，卻不巧被津美紀撞見了。更糟糕的是，津美紀因為他回嘴，用草莓牛奶砸了他，那粉紅色的液體淋在身上，散發著虛假甜膩的香味，令惠作嘔，卻只能憤恨地瞪著姊姊。

他不能和津美紀說，他當咒術師的原因；也不能和五條悟說，我不想當咒術師了。

但這樣的津美紀會在同學面前維護他，回到家時給他做飯，替他解答不懂的習題，出門時囉哩八嗦地交代一堆事，再為惠揍了同學生氣。津美紀會在學校老師找她去談自己的事，回來面對忐忑不安的他時，笑笑地說：「無法原諒別人也不是壞事，這也是惠的溫柔之處吧。」然後又說：「與其花時間和別人打架，不如把那些時間拿來幫助自己重要的人。」那柔柔的笑容撫平了他的焦躁，於是日子就這樣表面平靜地繼續下去，惠也勉強擁有逃避未來、喘息的空檔。

直到那天，津美紀遭受惠從來沒見過的詛咒，突然陷入沉睡，身上還出現奇怪的紋路。

伏黑惠顫抖著手撥通了五條悟的電話。

對方似乎在任務途中，但很快就趕到了。然而五條悟和高專派來、專門處理詛咒的人看過、討論許久後，告訴伏黑惠一個壞消息。

詛咒的身分不明、來歷不明、內容不明，聽說其他地方也有同樣的受害者，但他們還查不出任何頭緒，遑論解咒方法。

「我很抱歉。」

認識以來，伏黑惠第一次聽到五條悟說了「抱歉」。訝異之下，他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男人穿著包覆全身的高領黑衣，面向津美紀的病床，嘴角抿起，罕有地露出嚴肅模樣。

不知何時起，這人開始用繃帶或眼罩遮住那雙特異的眼睛。在玩世不恭的表象下本就不容易看清的心思，更加深不可測起來。伏黑惠意識到，不只自己從孩童長成青少年，五條悟也脫下初見時的學生制服，收起少年人的輕狂外放，成為不露出情緒的大人。

不知不覺間，他認識這個人的時間，已經超過不認識的時間。這人已幾乎是強制的，在他生命中留下過多痕跡。

為什麼要抱歉？這又不是他的錯。

惠想著，又開始焦躁起來。周圍一切都脫離了常軌，津美紀是，五條悟也是。

「別擔心，雖然無法立即解咒，但在解咒前保護津美紀安全，這點還是辦得到的。」

「我想知道更多……關於詛咒的事。」

五條悟似乎並不意外他的要求，點點頭，回答：

「可能會稍微辛苦一點。」

「沒關係。」

一張大掌覆上惠的頭。

「有點不合時宜，但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

雖然惠長高了，但五條悟還是揉了他的頭髮。惠也再次意識到，這個男人多麼高大，彷彿只要他站在那裡，就能擋住所有風雨，用那強大的力量祓除所有詛咒。

相較之下，自己多麼弱小。伏黑惠想起當年五條悟來找他，告知他自己被賣給禪院家，以及過去後，津美紀不會獲得幸福。那時他無能為力，現在也——

「惠從以前就很獨立，一個人承擔了所有事情。這樣當然也很好，但這種事，一個人沒辦法處理的，就放心依賴我吧。」

什麼嘛，又擅自……

伏黑惠躲開五條悟的碰觸，五條悟也不在意，咧開嘴，朝他笑了笑。

之後，伏黑惠再沒拒絕過五條悟的邀約。

伏黑惠的中學三年裡，發生了很多事：津美紀被詛咒，長眠不醒、他下定決心投入咒術師工作、得知五條家和禪院家的惡劣關係，而在最後一年的聖誕夜，發生了咒詛師引起的百鬼夜行重大案件――這件事和惠沒有直接關係，事實上，那天五條悟還特別問他當天行程，得知他打算去陪津美紀後，就什麼也沒說的掛斷了。事後他才從咒術高專的學生口中得知這件事，以及主謀是五條悟的舊識，在事變後被處決了。那時已接近一年的結束，街上充滿即將過年的歡快氣息，人人都在期待送走舊年的不順，迎來新的開始。

跨年夜五條悟出現在伏黑家，戴著墨鏡，身上是伏黑惠已經看慣的高領黑衣。少了津美紀的客廳並未變得比較寬敞，惠已經長大不少，兩個男人擠在狹小的暖桌裡，桌上只有五條悟帶來的甜食。惠勉強在空蕩蕩的廚房裡弄了簡單的蕎麥麵，端過來，和五條悟一人一碗分著吃了。為了避免尷尬，他們一起看了電視台的跨年節目。開始倒數時，五條悟轉頭問惠：

「津美紀不在之後，惠是怎麼過日子的？」

津美紀還在！惠立刻就想反駁，但對上那雙自墨鏡露出，平靜無波的藍眼後，反駁硬生生變成了回答。

「和以前一樣，吃飯，上學，睡覺。」

「惠寂寞嗎？」

寂寞嗎？突兀的不像是會從這個男人口中出現的字眼，而那專注的表情也是惠沒見過的。

伏黑惠突然就有種想法 ：這不是他該看到的五條悟。

前幾天聽到、關於百鬼夜行的各種傳言不可避免地在他腦中浮現，惠又想起那個遺落在記憶深處，五條悟自己提起、又拒絕多說的好朋友的事。

五條悟後來沒再提過那個所謂的好朋友，惠想，或許他也忘了曾經說過。有些事情是不能深究的。

他已經認識五條悟快九年了，對這個人依舊所知甚少。當他需要時，五條悟會在那邊，而五條悟需要別人的時候，會怎麼做？

僅只是好奇，畢竟他連五條悟脆弱的樣子都很難想像。

「都一樣。」想了想，他又說，「津美紀本來就不知道這些。這段時間，我也學習了很多，下次可以派難一點的任務給我。」

這不是為了安慰、閃避或敷衍五條悟，惠本來就一直知道，他遲早要和津美紀分開的。津美紀是看不見詛咒的普通人，他是咒術師，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跟隨五條悟或其他咒術師，惠見到了咒術世界的另一面。戰鬥、殺戮、受傷、死亡是他們的日常，縱有退縮、厭惡、恐懼也會被習慣吞噬，無法克服者自會離去。

咒術師大多獨來獨往，獨自生活，也是因為他們無法與普通人有共同語言。津美紀從來不知道惠見到的是什麼樣的世界，惠也不想讓她知道。

惠也很少聽說咒術師有伴侶，即使雙方都是同行。有一說是感情這種東西太容易化成詛咒，身為處理詛咒的人，自然會避免這類事情發生。惠所知道的咒術師夫妻，比起情人，更像是一種權責分明、工作夥伴般的合作關係。

惠本來就沒什麼牽掛，因此這種生活型態對他並不造成困擾。即使是津美紀，他也相信就算自己不在了，五條悟也會保護津美紀到能成功解咒。

五條悟也是這樣嗎？

「惠，要不要先搬來我家？」

惠轉過頭，男人盯著電視上各地人們湧向寺廟、敲鐘祈福的轉播畫面，剛才的問句彷彿只是幻聽。

「來我家，練習和學習咒術之類的都比較方便。雖然我沒辦法常常和你練習，但家裡也有一些咒術相關的資料，你可以自由閱讀。練武場也隨便你用。有不懂的，可以問我或伊地知。」

五條悟用一種惠難得見到的認真模樣邀請，惠甚至感受到了和這人不符的誠懇。這是……怕他寂寞？或是……他自己寂寞？

「惠對式神的運用還是太嫩了，近戰技巧也是。知識還可以，但這種不嫌多的。啊越說越不行，還是找真希、憂太他們多練練吧。認得去高專的路嗎？會自己搭車去吧，迷路了記得打給伊地知。算了開個特權我宿舍偶爾借你住住好了。裡頭有沙發，或者你要加張床也可以。要怎麼布置？會認床的話，衣服被子什麼的從家裡帶去，小被子也可以。玉犬娃娃可以帶一隻，不要讓小黑小白太累……」

剛湧起的關心立刻就被火大取代。惠忍住一拳揍向這人的衝動。他怎麼會覺得五條悟寂寞呢？對方明明有很多學生和夥伴。他見過五條悟和其他熟人相處，和他在一起時差不多，五條悟總是很吵，會自顧自的說一大堆，不管對方無視或敷衍都能繼續說下去。

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也覺得惠還不夠強，才提出這個邀請吧。

「不用了。」

平心而論，五條悟的提議不算糟，對惠而言，津美紀不在的話，去哪裡都差不多。為什麼拒絕，他其實也說不上來。或許只是因為，他不想太依賴五條悟，兩人之間也沒熟到這種程度。

若貿然踏過界線，前往不屬於他的地方，他所知的世界或許會崩塌也不一定。

伏黑惠想，五條悟可以再邀其他人，那個人不必是他。至於變強，他會自己努力。

「我想留在這裡。」

「這樣啊。」一如過去他的每次拒絕，五條悟沒多說什麼。他平靜地戴上眼罩，站起身，「四月高專就開學了，我很期待惠來高專喔。」

這個人，新年打算去哪裡呢？望著五條悟消失在黑夜與鐘聲中的背影，伏黑惠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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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一下內文，現在還算是過年間吧XD
 

我覺得依照成長時期和認識時間的增加，惠對五條的態度可能會不同（五條已經成人，性格比較穩定，而且本身比較大刺刺，又太忙，種種因素加起來對惠的態度應該變化不大）。另外，惠在原作中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情況允許的話還蠻常直接就想向五條求助的，所以也許他被五條教過：如果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就找我？
 

雖然官方小說中，惠說自己對五條的經歷一無所知，但既然二年級學生都知道百鬼夜行的主謀，那告訴惠也是很合理的，所以這邊就設定他知道部分情況了。
 

另外，中學惠對咒術師的認知是「我要幫助誰啊？」應該是有人告訴他咒術師是「幫人的」，很可能就是五條。一來是他身邊親近的人看起來除了津美紀就是五條了，二來和二年級學生似乎也沒討論過這些問題，三來五條自己的認知就是「救人」，雖然還加上是準備好被救的人的但書。
 

我很喜歡五條對救不到的人會說抱歉這點，對理子，對涉谷那些救不到的人，他都說了「抱歉」，涉谷戰甚至提出了「等價交換」：相對的，他一定會祓除那些咒靈。五條在原作中是強大到接近神的存在，而神有多種類型。之前看過有人描述克蘇魯神話的神是這樣的：「神知道（人類等生物）這些弱小的存在，但祂不在意」，有點類似「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以感情用事，對萬物一視同仁）」，是一種對不同層次，遠遠凌駕普通生物之上的強大力量的描述。五條的力量足以讓他不管人間瑣事，隨心所欲過日子，但他平時雖然自由自在，個性差，卻仍一直在救人，對分派的困難任務也不閃躲，還會為救不到（涉谷）、沒有感到難過（理子）而抱歉。明明他可以不管這些，像其他高層爛橘子一樣自私過活。這或許是他對生來就具有強大力量的一種使命感。又，他的「最強」並不是生來就有，是一直修練，以及經歷生死關頭的考驗才獲得，這讓他這樣的選擇更難能可貴。

我要私心放這張圖，這是《咒術迴戰》裡我喜歡的前幾名場面之一。

而五條的救人也不是犧牲自己，無差別救的聖母型。不僅是只能救的是準備好被救的人，情況不允許的時候，也能接受部分犧牲，我認為這是他擁有強大意志的展現。
 

原作還有一個對比很有意思：假油說五條悟一個人的時候最強，但五條本身卻渴望和他並肩的夥伴。這可從他和夏油那種強強合作的快樂、不斷提及學生可與他並肩，以及對伏黑說的「變強吧，強到不會被我拋下。」看出。他一點都不想成為獨一無二的最強，反倒希望能快點有人和他一樣，讓他隱沒其中，只是強者之一。從某個角度來說，也可以說是高處不勝寒，神在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太寂寞了，所以才渴望有其他人趕快來陪他。這種種落差和個人意志，是我認為五條非常具有魅力的地方。

其實過去部分本來沒想寫這麼長，但不知不覺就(ry，一開始只是和朋友討論開領域抵抗本能很萌！只想寫ABO的！
 

這次真的剩兩章完結！前兩章也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