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天沒亮就被電話吵醒,要她先吃好最強效的抑制劑。

 

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休息。

 

雖然心中嘀咕,本著醫者職責,她仍吃了藥,做好所有準備。天泛白的時候,五條悟帶著彷彿在亞馬遜流域待了一個月的叢林氣息,扛著伏黑惠衝進來。

 

硝子是知道五條趕去東北處理伏黑遇到的麻煩,也大概猜到她的工作,即使如此,眼前景象仍令她大吃一驚。

 

「你一個發情的Omega,就這樣拖著人跑過大半個日本?」

 

「才沒有,我開車,當然要是能瞬間移動就更好了。」

 

「我希望你沒違反交通規則。」

 

一個蒙著眼的發情Omega大半夜地在道路上飆車,光想像就夠驚悚了,硝子希望沒有無辜的交警因此受害。

 

五條難得地沒繼續和她抬槓,他彎腰看向躺在床上的青年。

 

「惠怎麼樣?」

 

「沒有致命的傷口,但消耗很大,完全恢復要一點時間。」做完初步檢查,硝子看了曾經的同學一眼,「你不會強迫人吧?」

 

五條明顯鬆了一口氣。

 

「你把我當成什麼啊?」

 

「任性妄為,我行我素,老是給人增加工作和添麻煩。鄰近發情期還跑去出任務,然後還真的發情,又把自己的伴侶丟到我這兒的爛人。」

 

「我沒有丟,我會好好顧著。」

 

硝子不置可否。五條所謂的好好顧著,大概就是增加三不五時來詢問「人好了沒」的頻率。她繼續給伏黑做醫療處置。消毒,清創,治療,包紮……一邊問:

 

「下定決心了?」

 

「你指誰?」

 

「都有。雖然你不排斥給伏黑標記,但急切程度還是有差吧?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急躁。我非常肯定,要是伏黑沒昏過去,現在你一定已經把人拖進哪個旅館亂來了。」

 

「這麼明顯?」五條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隨即又說,「你要是看過這小子戰鬥的模樣,一定也會動心的。我到現在都還在想,或許我就該出手殺掉那個咒靈,這樣惠現在就會好一些了。」

 

「還能聽到你後悔,這次真的很不一樣。」

 

硝子很早就聽說五條找來一個對立家族流落在外的小孩,不但和那個家族作對,強行帶走人,還自願擔任對方的負責人,說會好好把孩子教育長大。硝子對咒術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沒興趣,但也很難想像五條竟然會去帶小孩。不過自從夏油離開後,那傢伙變得可靠許多。因此雖然仍覺得是天方夜譚,姑且還是相信他說的吧。

 

好幾年以後,五條才介紹伏黑給他們認識。那時伏黑已上中學,站在五條旁邊,雖然態度還算有禮,但和旁邊興高采烈地介紹這是用影子召喚小動物的式神使的男人相比,那冷淡的模樣彷彿五條說的是另一個人。五條向她說以後請多多關照,又轉頭繼續介紹起咒術高專,還有什麼人要認識等等,少年也顯得興趣缺缺。

 

或許這孩子根本就不想當咒術師。

 

五條是沒看出來,還是裝傻?

 

這男人常常幹一些超乎常理的事,又不會看臉色,能將他人的嫌惡當成玩笑;有時候卻又細膩的過份,能察覺人各種隱微的情緒,對幼體更是友善,若是任務牽涉到孩子,往往會展現稀奇的耐心與溫柔。

 

硝子隱約知道五條的夢想:他要培養人才,改革咒術界。伏黑顯然就是他的手段之一,但若是對方不想踏入這個世界呢?

 

看著兩人一同離去,少年任五條搓揉頭髮,勾肩搭背,雖然極力閃躲,但到底沒太過強烈的反抗。或許在那些漫長的歲月中,這兩人已經培養出某種妥協與默契。

 

罷了,這世界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伏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生來就有那樣的才能,那樣的家族,這是他的課題,必須由他自己選擇、克服。

 

「你笑什麼?」

 

五條的聲音將硝子從回憶中喚醒,她轉頭看向煩躁的最強咒術師。

 

「其實我不吃抑制劑也沒關係。」

 

五條顯然覺得這件事不有趣。

 

「就算你會反轉術式,也難以對抗本能。我不想對你出手。」

 

「小心伏黑誤會。我只是小小的反轉術式術師,哪敢和十種影法術師爭奪對象。」

 

她將從伏黑身上取得的血液放入醫療設備中,五條一臉戒備地盯著她,頭隨著她的動作移動。

 

啊,是發情Omega的佔有慾。

 

硝子實在很想給這個老同學一些痛覺刺激,叫他清醒點,平時的理智呢?但再一次,身為醫療人員的責任感戰勝了慾望。

 

「你家小朋友留在你身上的訊息,強烈的即使人昏過去依然威嚇十足。彷彿在告訴所有人,就算他打不贏,拚死也會召喚式神把對方輾碎。」

 

五條或許是當局者迷,也或許只是單純的信息素對當事人的作用不一樣。盤踞在最強咒術師身上的影子,強烈地向周遭宣示所有權,甚至一度讓硝子以為,躺在床上的那人並沒有昏迷,正在暗中窺伺自己是否有不軌的行為。

 

「這可不行,惠要是死了,我上哪找人解決發情期?」

 

「自己想辦法。」

 

治療告一段落,硝子無視那個仍在尋找機會挑剔的幼稚成年人,開始整理器材。一切都處理好後,她看了看依然沉睡的年輕術師,還是忍不住發出感慨。

 

「他很著急呢,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做出這樣重的標記。」

 

「當然,也不想想是誰教出來的。」

 

五條終於露出到這裡後的第一個笑容。硝子橫了他一眼,此時設備發出嗶嗶聲,顯示藥劑已製好。硝子取出藥,拿出針筒,裝好後走到五條身旁。

 

「解開你的無下限。」

 

最強咒術師抬頭看她。

 

「這是什麼?」

 

「用伏黑信息素製作的臨時抑制劑,你不想等臨時標記消退後,又得找個地方自己度過發情期吧?強度不等於持續時間。」

 

五條仍一副戒備的樣子,硝子彷彿沒看到,繼續說明:

 

「這不是中斷發情,而是延後,直到本人來解決為止,當然拖越久,使用的劑量越多,副作用就越大。這藥的副作用是,到時候你可能對本人的信息素過度反應或需要更多才能滿足。但我想,不管是自行度過或是強制中止,你都不想讓這次發情期就這麼過去吧?」

 

她又補充。

 

「因為伏黑先做了強烈的臨時標記,才能這樣做。」

 

五條捲起左手袖子,示意她注射。針劑緩緩推入身體時,五條開口:

 

「惠要多久才能恢復?」

 

「一般來說,三天就能回復平常生活。但如果他接下來有耗費體力的任務,那最好一星期以上。」

 

硝子頓了頓,又說:

 

「你至少還要再注射一次。」

 

她將酒精棉片壓在注射傷口上,示意五條乖乖按著。五條盯著傷口,說:

 

「硝子。」

 

「怎麼?」

 

「你覺得我請半個月的婚假加一個月的蜜月假會通過嗎?」

 

「伊地知會哭死的。」

 

五條聳聳肩,一手壓著左臂,起身。

 

「硝子。」

 

「你還有什麼事?」

 

她打算叫五條滾了。天已經大亮,她要趁上班前,再回去多少補眠一下。

 

「謝謝你。」

 

高大的咒術師背對她,手擺了擺。

 

「我先去做點任務,惠就拜託你了。」

 

惠醒來的時候,只見到家入硝子一人。咒術高專校醫溫柔地問:

 

「你醒啦,有哪邊不舒服嗎?」

 

「有點累……悟……」

 

「他很好,去出任務了。」

 

「這樣嗎……」

 

「很累的話,再多睡一會兒,你需要時間恢復。」

 

惠很想再多問一些悟的狀況。他記得他昏過去前,悟已經發情,他拚命做了臨時標記,但那應該不夠。然而如硝子所說,他實在太累了,眼皮吵著要和另一半卿卿我我,沒一會兒就擅自黏住彼此,接著奪去他的意識。

 

夢裡很亂,影子如游魚般環著他游動,彷彿他剛覺醒術式時,總覺得影子裡有東西。又有雙大掌握著他的手,教他怎麼召喚,怎麼撫平影子裡那些騷動。然後那大掌變成嵌合暗翳庭的手勢,有個聲音說:「惠,領域的空間感是這樣的……」又張開撫摸他的頭,替他蓋被子,和旁邊的人低聲說著話。是津美紀,還是家入小姐?現在與過去混淆不清,他一會兒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幼童,一會兒又是衝破咒靈領域,吻上所愛之人的強悍術師。

 

悟肯定來過的。每回醒來,他都能在空氣中捕捉到對方殘留的信息素。那味道清甜、安定、怡人,像雨後的森林,各種木頭紛紛發出香氣,令他著迷卻無法取得更多。

 

都來了為什麼不再多待一下,等他醒來啊?

 

睡睡醒醒了幾天,第四天家入給他做了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大礙後,才允許他離開醫務室,返家休養,但仍叮囑他要多休息,最好不要接任務和長途旅行。惠回到租屋處,手機叮一聲,他點開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烤成金黃色,彷彿可以隔著螢幕聞到香氣的紅豆奶油土司,旁邊還有半天高的鮮奶油咖啡,那個他一心掛念的男人卻只佔據了螢幕一小角,笑容燦爛地比出耶的手勢。

 

看起來就像悟過往出任務,傳給他的各地甜食照片分享。

 

至少人確實是安好的,看起來很有精神,很開心。他也放心了。

 

卻不知怎麼有點氣悶。那個兇惡的咒靈、那場戰鬥和之後發生的事情彷彿很久以前的事,飄浮又虛假,惠甚至懷疑是自己重傷之下的幻覺。

 

他傳了「我回家了」的訊息過去,幾乎是立刻,手機就響了。

 

「惠,感覺怎麼樣?」

 

昏過去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接觸到男人訊息,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很好。」

 

「那就好,乖乖吃飯,乖乖睡覺,等我回去。要不要我帶個伴手禮,赤福餅怎麼樣?還是你比較喜歡小雞海綿蛋糕?蝦仙貝?味噌饅頭?全部都要也可以喔。」

 

彷彿是在哄小孩子,這人的哄人方式真是從小到大都一樣。惠一方面覺得熟悉與安心,一方面卻又渴望更多。

 

我只想要你。

 

這話太難為情了。他聽著悟滔滔不絕地列舉當地特產,哪些已經吃過,評價如何;哪些還沒吃過,接下來要怎麼在任務途中溜去買……雖然事實擺在眼前,這樣問顯得很蠢和黏人,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發情期怎麼樣?」

 

「硝子給我做了一點處理,不必擔心。」

 

不知為何,惠覺得對方的聲音十分開心,剛剛壓下去的氣惱又再度升起。

 

「那就好。你慢慢吃。我先休息了。」

 

「惠。」

 

悟的聲音止住他放下手機的動作。

 

「我記得的。」

 

那聲音柔滑的像小雞海綿蛋糕裡的卡士達,惠明明不喜歡吃甜食,此刻卻不由自主地嚥了下口水。

 

「惠對我做了什麼,請求了什麼,我都記得,我現在身上還有惠的信息素喔。」

 

剎那間,惠彷彿聞到兩人高潮時空氣中瀰漫的雨林和濕木香氣,那人怎麼可以在餐廳裡說這樣色情的話!悟又說了些家入用自己的信息素製作了藥劑之類的,但惠腦中只有對方身上纏著自己的味道,走在人群與曠野之中,四處擊殺咒靈。

 

他耳朵發燙,心跳加速,覺得自己或許該立刻回去找家入小姐。

 

幸好悟在這時做了結尾。

 

「我還有些任務得處理,忙完就回去了,等我。」

 

這一等就快兩個星期。

 

堪比悟先前的長期出差,但煎熬程度卻是好幾倍,惠最後忍不住向伊地知打聽,這個認識多年的輔助監督苦笑著告訴他,悟一口氣接了好幾個棘手的任務。

 

「五條先生說和伏黑君有約定,因此他必須儘量空出他和伏黑君之後的時間。」

 

言下之意就是他連自己的任務也一起做了。惠雖然很感激對方的幫忙,但也對自己只能等待感到焦躁。好不容易家入同意他可以出點簡單的任務,他立刻就去找伊地知安排。

 

這天解決一群盤據的咒靈,惠走出大樓,手機響了。他接起來一看,強烈的喜悅和興奮讓他幾乎要握不住手機。

 

惠,我明天就回去了。

 

如果你準備好了,後天到五條家在東京的老宅,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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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讓五條深夜趕回來,但沒有夜間的新幹線或飛機,只能一大早了。我想他應該有先對伏黑的傷勢做初步處理吧(咒術師應該都會基本的醫療處置),不然也拖延太久了。


五條表示我是為婚假努力!


伏黑聽到「強度不等於持續時間」可能會想證明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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