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百里

「誰說一下帳的作用和放置方式？」夜蛾頓了下，望向教室一頭，「伏黑，你來說。」

被點到名的少年愣了下，在注意到同學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後，那張臉不知為何紅了。伏黑別開臉，開始說出一連串帳的作用和做法，最後竟然還說：「帳也可以設立束縛，阻止特定人進入……這是我猜的。」

似乎是察覺周遭怪異的氣氛，伏黑生硬地補充。

「不……你的猜測很有道理，帳也算結界術的一種，的確有這種可能性。」

夏油臉上和語氣滿是驚嘆，五條從沒見過朋友這樣，就連家入也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這讓五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腦中浮現夜蛾的話。

「伏黑君很聰明，又守規矩，沒想到我還能教到這樣的正常學生。」

「老師，你這樣很失禮！」

伏黑惠現在以出身普通人家庭，卻因為具有咒術師資質，曾受到民間咒術師培養，現在被高專發現的身分，插班至咒術高專二年級，成為他們的同學。雖然對方一直表示他不該和「他們」有太深入的牽扯，夜蛾仍然覺得適度的偽裝是必要的。

自己還是比他大，他該叫自己前輩。五條得意地想。隨即又想到：伏黑惠年紀比他小，卻和他一起讀二年級，知識和實戰還都不差，根本就是個資賦優異的天才跳級生。這樣一來，比不上的反倒不是自己了嗎？

那邊夜蛾不知道學生心中的各種煩悶，不斷點頭，臉上露出讚賞，彷彿伏黑惠真的是他的學生。五條懷疑，夜蛾過去一年沒去處的誇獎都用在這兒了。

「回答得很好。你的基礎很紮實，還能自己推導出新東西，你的老師一定很厲害。」

五條突然若有所感，連忙看向伏黑。果然，對方在最初的呆愣後，眉眼微彎，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變得柔和許多。

「他是最棒的老師。」

「伏黑好像都能預判悟的動作，先一步做出反應，咒力也控制得很好。真想知道伏黑過去是怎麼訓練的。」

夏油一點都不在意朋友被打倒在地，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令五條不顧剛撞到地的手臂還在痛，立刻就想和他來一場。

「只是習慣了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要提前判斷對手動作，需要很好的反應能力和經驗。聽說伏黑以前的老師是民間咒術師？一定有些獨門要訣吧，真想認識他。」

聽到夏油這麼說，五條停下準備發招的動作，緊張地盯著伏黑的反應。少年的表情仍然冷淡，但五條注意到對方放在身側的手握緊，咒力也有變化。

「他暫時離開了，不過我很快就會找到他。」

「這樣啊，」夏油似乎還想說什麼，手機卻傳來叮咚聲，他拿起來一看，臉上露出惋惜，「我得去出任務了，很高興和你一起訓練，希望之後能有機會聽你分享更多。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和我說！」

確認夏油離開後，五條起身，甩甩手，往望著高專，似乎正在神遊的伏黑走去。

「怎樣？傑人很好吧？他很聰明，知道很多東西，他會幫你的。」

「……不需要。」

五條聳肩，他本來就不期待對方會改變主意。雖然和伏黑惠認識沒多久，但他已經充分見識到對方的固執：決定好的事絕不更動，筆直地朝目標前進。雖然對他很冷淡，又老是用各種理由拒絕回答他的問題，但五條還是頗喜歡這種堅持的。

「你的老師真的離開了？你真的是民間咒術師教的？你的老師真的那麼好？」

伏黑轉過頭，幽深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間盯著他，又彷彿只是五條的錯覺，即使是六眼也讀不出那雙眸真正的面貌。正當五條以為對方又要用哪個理由敷衍過去時，伏黑開口了：

「他……是我的恩人，對我有很大的期待。」

那語氣充滿懷念、懊惱、親暱、不甘等種種情緒，五條隱約明白了什麼，正要說話，卻見伏黑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但我沒能達到他的期望，還把事情搞得更糟。你提醒了我，我不該繼續躲在這裡，得趕快回去——」

伏黑的影子似乎在晃動，咒力瞬間增幅到即將觸動高專警報的程度，五條在對方轉身那一刻開口：

「你回到你來的那個時間點不就好了？」

「啊？」

原來這個總是冷靜到可惡的傢伙也有這種吃驚、困惑的單純表情啊。五條一邊走過去，一邊好心告訴他：

「你過的是這裡的時間，在這裡待多久，並不代表未來的時間過了多久。如果你可以決定回到哪個時間點，那就回到那個時間點；如果不能，現在再著急也沒用。總而言之，既然來了，就好好變強，時候到了，自然能回去幫助你想幫的人。」

他煞有其事地點頭。

「對！就是這樣！說不定你剛穿過來，馬上就有個很厲害的未來的你回去解救他們了。」

五條越說越覺得真相就是如此，電影都這樣演的，伏黑現在就差一個在過去遇到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漂亮女孩了！他腦中迅速掠過幾個身影：硝子、歌姬、冥冥……難得地皺起眉頭，故事裡少一個女主角也不會怎樣吧？

他搭上伏黑的肩。

「別老是欠了幾百億的模樣，你還比我小呢。我們這年紀，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該笑一笑，天大的事也一下就過去了。」

手臂下的身軀有瞬間僵硬，隨即又放鬆，眼中的咒力也出現變化。不是剛才那種狂暴的失控，而是緩緩散開，逐漸恢復成平緩的流動方式。

五條湊到人面前。

「怎麼了？」

「有個人也這樣說過。」

伏黑臉上還殘有先前情緒激動的痕跡，但整體已和緩許多。

「他老是叫我別板著臉，小孩子就該多笑，一點都不管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還捏我的臉，揉我的頭髮。我也不喜歡他帶來的糖果，不喜歡一大早被吵醒，被帶去很遠的遊樂園。還有冬天大半夜冷死了，硬要帶我和津美紀去看星星，說津美紀喜歡。」

他是這麼多話的人嗎？這回愣住的變成五條，但這樣的伏黑可愛多了，笑意開始出現在他的眼尾和嘴角。

「可是，那時候很好。我喜歡他帶來的狗狗大衣。他沒讓我和津美紀冷到。就算是去甜點比正餐多的店，也吃得很飽，很好吃。」

即使是五條也聽得出那語氣中的懷念和幸福，他一定很喜歡那件狗狗大衣。

伏黑的咒力和情緒一起平復下來了。他向五條鞠躬。

「謝謝你，五條、」

最後的稱呼有些生硬，五條只當作是對方還不習慣這樣叫他的緣故。

「我還是得去書庫研究回去的方法，先離開了。」

望著伏黑離去的背影，五條若有所思。

言詞一致，沒有破綻，情感不似作假，咒力沒有異常。雖然所謂來自未來的說法仍令人難以置信，但五條目前找不到否定這個說法的理由。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輸入「沒有異常」，傳送對象是夜蛾。

咒術高專老師雖然接納伏黑作為學生，但並不完全相信對方所說，私下派了另個學生監視他。

比起懷疑對方是咒詛師或有陰謀，五條更懷疑另一件事。

我們……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的人會是那種表情？那種語氣嗎？五條還記得伏黑說這句話時，聲音中細微的顫抖，以及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如果伏黑惠真的認識他，絕對不僅僅是知道他這個人存在的程度。

這也代表，伏黑惠來自不遠的未來。

未來發生了什麼事，讓他來到這裡？還是那個樣子？最重要的是，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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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你有沒有考慮自己當那個女——

友：我是校長也會感動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