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維沒有回應。
維克多等了許久,沒等到任何訊息,只能按下焦躁,收起手機,還了冰鞋,強笑著和優子道別,往勝生烏托邦走去。
勇利家人因為工作關係,這次無法在第一時間為他加油。維克多一個人縮在被窩中,看著網路直播中小小的學生。不過一天沒見,他卻覺得青年瘦了許多,精神也不好,下意識地想抱緊懷中的馬卡欽,卻落了個空。
視線再回到螢幕上,卻見到勇利第一個跳躍就出現失誤,維克多拿著手機的手縮緊。
別緊張,只是剛開始,還沒進入狀況而已,很多選手都會這樣,勇利說他會好好戰鬥,自己該相信他。
那個失誤卻彷彿厄運到來的預告,勇利接下來的表現也一團糟。跳躍差錯連連,旋轉定級不佳,連滑行都似乎搖搖欲墜,每一個動作都達不到正分標準。維克多看得不敢呼吸,下意識地想轉開視線。
不可以,他告訴自己。即使如此,那些來自心底的呼喊卻喧鬧得幾乎要蓋過的現場不佳的收音。
那些自己一個人會好好戰鬥的話,只是要讓他能安心回來陪馬卡欽而已。
勇利也需要他的吧。
為什麼我不在他身邊?
這傢伙把重要的比賽當成什麼了?
為什麼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無法給他幫助?
如果就這樣結束的話,我要怎麼見他?
維克多制止了那些負面想法,強迫自己心無雜念地看著學生。勇利正在努力,身為教練,他必須相信他。
他向來不相信奇蹟。在他看來,那些出乎意料的美好結局,本質仍不脫努力和天賦,與神的恩賜無關。然而此時此刻,他不禁祈求神賜予他力量,讓他能飛奔到勇利身邊,能將這份支持傳達給他最愛的學生。
或許世上果真有神,在維克多屏息地注視下,勇利漸漸恢復穩定。從那個阿克塞爾三周跳開始,像是春風吹入荒敗的大地,溫柔地喚醒枯槁的生命,萬物復甦,勇利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到了倒數第二個勾手三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時,那高遠和流暢度已經足以放在ISU網站上,作為所有選手的範本。
然後是接續步。
維克多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彷彿呼吸重了,就會破壞那美妙的步法。他看不清勇利的表情,然而青年那演奏著音樂的肢體並不需要多餘的註解,他的一抬手一投足都在說著話,指尖勾勒圖像,腳下譜寫詩歌,將情感洪流傳給在場每一個人。
維克多恍惚覺得眼前所見似曾相識,是勇利在中國站的表演嗎?
捻轉步、括弧步、內勾……一個個完美的步法從勇利腳下滑出,青年身軀伸展,用盡全身的力量舞動,彷彿整個人已成為音樂的化身。
不,他想起來了,是他第一次看到勇利滑冰的時候,是勇利模仿他的自由滑「伴我身邊不要離開」。
不一樣。
維克多捏著手機,拚命想著這令他心臟狂跳的悸動是什麼。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受,但他在當中品嘗到的情感卻並不陌生。他知道,他曾遇過,只是當時他並不懂。
維克多耳邊響起青年在他國家的記者會上,用異國語言喊著「知曉了愛而變強的我,會用大獎賽決賽的金牌證明這件事!」那時的他當然聽不懂這段話的內容,唯一聽得出的是勇利的意志。即使事後從他人那裡知道了這段話的意思,卻也沒往心裡去,畢竟大戰當前,每個選手都該有點志氣和覺悟不是嗎?
原來……勇利是這樣的心情啊……
不知為何,他想起勇利滑規定圖形的模樣,稍早他也試圖藉著滑冰來平復焦躁的情緒,卻失敗了,此刻卻奇異地獲得當時未獲得的平靜。
真是個努力得讓人無法忽視的傢伙啊,而自己又何德何能,能成為這個人的助力之一呢?
進入最後一個跳躍,勇利似乎想嘗試四周跳的聯合跳躍,卻再度出現失誤。看著學生做完最後的聯合旋轉,一手指向維克多本該在的那個位置,維克多呼出一口氣,向後倒進被窩裡。
這真是他看過最累的比賽了。
這真是他比過最累的比賽了。
驚險拿到大獎賽決賽最後一張門票,原以為可以獨自戰鬥,沒想到還是辦不到,這樣還好意思說「知曉了愛而變強的我,會用大獎賽決賽的金牌證明這件事」嗎?勇利自嘲。
他只想快點返回飯店,好好洗個澡,什麼都不想地倒進被窩裡。路上卻被俄羅斯不良少年攔截。尤里一邊責備他沒有沮喪的資格,一邊塞給他暖呼呼的炸豬排飯皮羅什基作為生日祝賀。對於這彆扭的關心,勇利既感謝又好笑,皮羅什基的餘溫也一路伴隨他走過雪夜。
而他殷殷期待的那人的話語,早就躺在手機中。勇利洗好澡,躺在飯店的床上,讀了一遍又一遍來自維克多簡短的「恭喜你,期待和你一起挑戰GPF」祝賀,卻不知要回什麼。他有太多話想說,這些都不是文字能承載的。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SOULMATE的通知,想起稍早放置了唐璜的訊息,內心有些歉疚,忍著疲累打開了SOULMATE,想著至少先回句話吧。
一打開程式,唐璜的訊息立刻就跳出來,見到「出了點事,我現在很亂。」勇利一驚,連忙回覆。
抱歉,稍早在忙,怎麼了?
他原以為唐璜已經睡了,沒想到那頭很快就有回覆。
我……不在重要的人身邊。
難道因此發生了糟糕的事嗎?勇利慌張起來,拿著手機的手都有些抖。
如果是不幸的事,我很抱歉。
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他一直祈求著我的幫助,但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他身邊。
勇利看著手機上的訊息,想到了維克多。
他絕對不會責怪維克多為什麼在他需要的時候,不在他身邊,相反的,要是維克多敢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念頭,他絕對會向對方大喊:「別開玩笑了.我勝生勇利是這麼懦弱的人嗎!」
即使他真的是這麼懦弱的人。
那頭唐璜還在繼續說。
可是,他很棒,在沒有我的情況下振作起來,證明了自己,也拿到想要的東西了。比起來,或許我才是需要他在身邊的人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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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中俄羅斯站維克多獨自返回長谷津的心境留白,真想知道這段時間他的感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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