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百里

雲盡處

這就是獨孤寧珂的故鄉嗎？

放眼望去，盡是遼闊陌生的景色，和中原完全不同的人種、奇異的語言充斥身邊，匯成嗡嗡細流，將他整個人包覆，帶入異界。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地方。

也是他後半生要度過的地方。

一路走來，宇文拓思考了很多。究竟獨孤寧珂給他看的那一面，是真正的她嗎？真正的她到底是什麼樣子？工於心計，美貌卻內心醜惡的惡魔？忠於主君，寧死也不願讓步的戰士？聰明靈慧，只是因出身魔族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閉上眼，那個睜著黑玉般純真大眼睛的女子似乎又出現在眼前，一口一聲「宇文大人」、「太師大人」，繞著他打轉。時而機靈，時而嬌蠻，時而卻又直擊心頭。這些都是真的嗎？或只是她為完成任務演出的假象？

越往前走，越多兩人相處的過往浮出。宴會初遇，市集重逢。她調戲作弄、他請求協助、她予他建議、他教她術法、她承諾支持、她召雷擊他、他舉劍向她……往事歷歷糾纏，那一顆疲憊的心也越發飽脹而隱隱作痛。

若是獨孤寧珂不對他手下留情，今日人類的命運會不會大不相同？

宇文拓想起自己一手建造的高塔牢籠、在他身邊肆意徘徊、眼饞地望著他的小妖、塔中深處傳來的尖銳笑聲和慘叫，以及陳靖仇他們告訴他的外頭血腥世界……曾以為是幻景，卻變成現實……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失去的右臂似在發疼。

經過這許多事，當初的憤怒、怨恨等情緒已消失無蹤，徒餘下滿心遺憾。無論如何，她確實是那段艱辛日子裡，他惟一的開心來源。

明明獨孤寧珂只是在利用他，卻比他的部下更貼近他所思所想。那真的是演戲嗎？演到極致即為真嗎？深夜翻著典籍，苦思怎樣才能多救一人時，腦中卻總不經意想到那機靈女子。他想，也許寧珂會有辦法。即使沒有，見到她，他也開心。

還有，義父之事。那個對他的妖異外表、亡國後裔的身分都不在意的人，卻輕易就相信市井流言，然後離去。宇文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確實很難令人相信他另有隱情；正因如此，堅定不懷疑的信任，就更加彌足珍貴。

即使，一切是假，但那份迴盪至今的溫暖卻依舊真實。

午夜夢迴，宇文拓偶爾會想到，如果後來皇帝再次提起聯姻之事，興許他會同意。

命運沒有如果，縱使他有穿越時空之力，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兩人早已注定的路。

命運太諷刺，他們相遇在絕不可能和解的立場上。縱有其他想法，終不敵對所負重任的執著，獨孤寧珂如此，他宇文拓亦是如此。

面向茫茫大地，宇文拓捧起煉妖壺，裡頭的伏羲琴寄宿著獨孤寧珂沉睡的靈魂。

「寧珂，你完成了任務。」

「寧珂，你我過去恩怨已逝，在這裡你不是魔界女將，沒有要完成的任務；我也不是隋朝太師，沒有守護天下或百姓的責任，我們就當一對普通人，安安靜靜地生活吧……願你，得償所願。」

「耶，你就是那個賽特嗎？你好兇喔。」

「賽特，我叫做妮可，從今天起要和你在一起。」

「賽特，我轉世以後，你一定要來找我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