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在沒有盡頭的時間洪流中,一直向前行進著。
六眼號稱天通,能看盡世間萬物。獄門疆裡他用不了咒力和術式,於是便試著啟動六眼去看,然而不知是不是沒有咒力的關係,眼前所見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或許是這裡沒有任何能反射至他眼睛的能量,或許是這片空間無疆界,又或者,他只是看著自己的眼皮內側。
什麼都沒有。
五條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或許一瞬,或許一萬年,直到心念起,黑暗中出現一絲劈啪作響的亮光。
那個念頭是,外頭現在怎樣了,他的學生也像他一樣愛遲到嗎?
那絲亮光給了他啟示,五條悟開始假想外面世界的現況。四周開始亮起來,就像他真的看到了一樣。他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不後悔的生命,正確的死亡。但再怎麼擴展,也頂多一百年,他不得不從這些生命延伸下去。惠的孩子、悠仁的孩子、野薔薇的孩子……他從現有的資訊去編寫、擴充,他發現,伏黑惠的孩子樣貌最為清晰,畢竟他參與這孩子的生命最多,完全能想像小伏黑是什麼樣子,唔,也許更活潑、表情更柔和一點吧。他給了小伏黑熱鬧順遂的人生,有可靠的父親、慈祥的母親,有優秀的才能,也有堅定的心志。
有第二代,就有第三代、第四代⋯⋯這些相似又不同的人逐漸變成類似輪迴的存在。後來,夏油傑、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灰原雄、伊地知潔高、夜蛾正道、天內理子⋯⋯他認識的所有人都以不同的面貌,不同的經歷在他眼前輪轉,彷彿轉世,又彷彿是有個機會讓他重新調整悔恨的過往。
只有他始終不變。
伏黑甚爾也出現了。他的妻子沒有早逝,於是他沒放棄自己,沒死於某人的手下,他的孩子有了不一樣的生命,然後五條悟突然意識到,也許最早的那個小伏黑就是惠。
惠會比較喜歡這個人生嗎?只要冒出這只是假設的念頭,走過的世界便會崩塌,一切重新來過。他不得不鞏固所有存在與不存在的記憶,但記憶如此難以控制,總會出現偏差,漸漸的,他難以分辨哪些是真實存在過,那些又只是他的幻想。
不能迷惑,不能猶豫。不能意識到那都不是真的,否則無法讓獄門疆相信。他向獄門疆展開不存在的無量空處,同時也向自己展開。必須從內外證明這些都是真的,才足以矇騙特級咒物。
世界上敢有這種念頭的,大概也只有他五條悟一人吧。
有好幾次世界崩毀,光陰如流沙般從他腳下迅速流逝,五條悟質疑起自己費了這麼多力,所為為何?獄門疆內物理時間不會流逝,他不知道外頭世界的時間。也許出去後,早已不是他熟知的世界。
獄門疆內的時空存在現世嗎?六眼無法並存,只要他活著,就不會有另一個六眼誕生。他一出生就破壞平衡,沒有他的世界,應該不會有那麼強的詛咒,這樣也算可以吧。
但他還是繼續走著。
再後來,所有的情報都用盡,於是他將電影、漫畫等的假想未來情節都打成泥,塗抹在四周,形成光怪陸離的漩渦,他就坐在裡頭,任漩渦帶他前行。
有點累啊。
什麼都不知道,也沒人知道他的世界,有意思嗎?他想念任務途中買的點心、咒術高專中的椅子,吵吵鬧鬧的學生,就連那些麻煩高層,此刻也令人懷念。他還沒換掉這些爛橘子呢。
他的孩子會替他換掉他們嗎?大戰前,他埋下的種子,是否會開花結果?他想著那個從未偏差過的,他的學生全部成為優秀咒術師的記憶,卻覺得有點寂寞。
他挺想和他們一起的。
一片白茫茫。
這是時間的盡頭嗎?
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站在高專內,還來不及探查四周景物是真是假,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伏黑惠出現在他面前。
六眼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人的真實性,但他花了更多時間,從肉體、術式、咒力、外表、呼吸、表情、情緒……才完完整整地接受這是真實存在、十五歲的伏黑惠。
只是惠有這種哭喪著臉的表情嗎?那想揍他的咒力感受倒是熟悉。
他發現,不管優秀的特級咒術師伏黑惠多麼吸引人,最終他想見到的,還是他親手教導、記憶中、成長中的孩子。
「惠,早安,你一點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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