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百里

教師節快樂(喂

分數出來的時候，維克多輕聲說了句：「可惜。」勇利也這麼覺得，要是沒那些失誤，或許他就可以超越維克多的男子單人滑最高紀錄了。

雖然如此，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有那些失誤，這也算是一個令人驚喜的成績了，只是能不能站上頒獎臺仍有很大的變數。維克多沒多說什麼，只是拍拍勇利的背，說：「下次……」然後他大概是意識到勇利馬上就要退役了，說到一半的話硬生生中止，朝勇利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是這樣的。勇利立刻就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的話一樣卡在喉中。兩人相對無言，彼此都露出有禮卻疏遠的禮貌性笑容。還來不及等勇利開口，維克多便說有事，飛也似地離開了。

克里斯的滑冰令人熱血沸騰，勇利卻無心觀賞。接受完記者採訪，他滿腦子又回到維克多剛才的反應。

維克多……滿意他的表現嗎？肯定不滿意吧。說好了最後要笑著站在冰上，表現卻連自己都不滿意。直到現在，勇利仍想著，跳躍的力道再控制好一點，起跳角度再正一點，接續步時不要想其他事就好了。

但是面對那樣的維克多，他真的能別過頭去，任對方在無人見到的地方，繼續孤獨嗎？

手機震了下，勇利順手拿起，隨即一驚。

唐磺回應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開訊息，幾個大字立即躍入眼中。

真是瘋狂。

不知道唐璜這個「瘋狂」是什麼意思，勇利往下看。

又是四個四周跳，又是後半段四加三，連跳還接從沒做過的後外三周跳，更別說你原本就預定在最後跳後內點冰四周跳。你是覺得失誤丟掉的分數還不夠，節目還不夠精彩，比賽還不夠刺激嗎？

這麼亂來的編排，你的教練怎麼會允許？

不愧是教練，一開頭就是講比賽，彷彿立刻就接受了小維就是勇利這件事，還開始說教。雖然如此，勇利卻覺得親切，彷彿剛才維克多沒給他的檢討，現在藉由唐璜補了回來。他邊想著，邊回應。

他沒允許，是我自己改的。我得追回分數。

唐璜竟然很快就回覆了。

那就更亂來了。你平常沒做失誤或跳躍失敗的應變練習嗎？你以為補救只是把高難度跳躍塞進節目就好了嗎？你的教練平常到底在幹嘛，怎麼連這麼基本的東西都沒教？

不關他的事。那是

勇利想要替維克多辯護，飛快地按著手機螢幕，卻突然驚覺一件事，指下輸入的文字硬生生地轉了彎。

你在看直播？

我在現場。

勇利慌忙抬頭，環顧四周，但滿座黑壓壓的觀眾，哪有可能找得到正使用手機，疑似唐璜的可疑人士？

唐璜在這裡，在現場，直接看了他的比賽。勇利心臟砰砰跳著，緊抓著手機，輸入幾個字，又刪掉，又輸入，重複相同的動作半天，才下定決心打完一句話，按下送出。

我的表現，值得維克多這段時間的付出嗎？

聽到小維說他就是勇利，維克多先是愣住，接著猛然炸開的氣憤就如同聽到勇利宣告「結束吧」時一樣。

到頭來，自己一直是被同個人耍得團團轉嗎？

維克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直相談甚歡、數度可惜對方不會滑冰的網友，竟然就是自己的學生，超級會滑冰的勇利；而且，才堅決地和他說要結束關係，轉頭卻和另個自己傾訴，他是多麼地捨不得、不願意和「維克多」分開。

真是諷刺又可笑。

手一動，滑到之前小維和唐璜的對話。維克多自然而然地想到，勇利呢？勇利曾懷疑過，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偶像」嗎？

確實，勇利有幾次疑似試探的舉動，但最終還是否定了這個猜測吧？不然就不會那麼大膽地說出內心想法，不管是對他的崇拜，還是真正的心情。勇利大概真的相信，唐璜就是他的「SOULMATE」吧。

維克多覺得心一路向著望不見底的深淵墜去，緩緩的，沉沉的，直奔目的地，還帶著一絲冷意。

他發現自己這幾個月的努力都白費了，勇利從來不曾對他打開心扉。

那些好感、快樂、喜悅……難道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嗎？那些幸福的日子，其實是他自己編織出的幻象嗎？勇利口中說著喜歡，心裡頭卻一直在計畫結束這段關係，才是真相嗎？

他該如何面對？

很難評價勇利這次的表現。

驚豔與驚嚇並存。開頭的跳躍，和那個接續步中的低級失誤令人搖頭；沒有排練過，就在後半段接連做四周跳接三周跳、組合跳躍接後外三周跳、節目中放四個四周跳等種種高難度跳躍，這些行為根本亂來；更別說還有原先預定，本來就有很大不確定性的，在節目尾聲挑戰後外點冰四周跳。

同時，卻也在其中看到勇利拚命求勝的決心。那是每個選手都擁有的，最神聖的力量，也是最高級的奉獻。比賽的時候，維克多看得心跳都要停止了。害怕自己真的給勇利造成了負擔，害對方的最後一場比賽慘不忍睹。

但勇利終究堅持住了。

還有，在發生失誤之前的接續步，勇利的表現令人動容。維克多不知道勇利當時的心情，但他能從勇利的表情和動作感覺出，對方全副身心都投入在這個節目上。那些喜悅、自信、迷惘、遲疑、悲傷等種種情感，都是出於對滑冰的感情吧。或許正因為是最後一場比賽了，才顯露出這麼多情緒；也因為如此，那個低級失誤就更令人費解。

節目結束，勇利向他滑來時，維克多想到很多訓話：很糟糕、有勇無謀、最後的比賽到底在搞什麼；還有鼓勵：做得好、Amazing、不愧是我的學生。但看著勇利越來越近，他腦中卻只剩下對方第一次公開Yuri on ice 時的模樣。

遭逢巨大挫折的選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掙扎後，獲得新的力量，從起始的地方出發，再度向全世界挑戰。

選手的新教練覺得，比起為跳躍難度分心，更應該專注在節目的完成度，穩穩地拿到分數。好勝心強的選手卻不聽話，開頭就改了跳躍構成，堅持要挑戰高難度。

他知道勇利一路的掙扎．比起天分，更多靠的是努力。雖然過程艱難，卻也在礫石滿布的崎嶇路上，開出屬於自己的一片花海。

明明跌跌撞撞，肯定被扣了不少分數，卻彷彿有一股力量貫穿、支持著整個節目。讓那些失誤都變成妝點，連勇利本人都彷彿綻放出光芒，令人移不開視線。

勇利來到他面前，維克多眨眨眼，口中呢喃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然後傾身。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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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上線啦～